说虎虎生风，还真是一点不为过。这几首曲子都不简单。小克莱巴指挥维也纳爱乐的贝多芬第五号交响曲，第一乐章开头的命运动机强有力地出现，说出了命运的无情。这动机不时穿插在乐曲之中，快板的第一乐章，偶然间以短暂以慢板速度铺陈的乐段，可稍稍舒缓整体的紧张气氛。感觉Sterling KT120驱动起Contour 60时，让音乐的韵律自然流动，起伏之间仍不见勉强，突起强奏时也没有软脚。弦乐成片成片地，细緻而且有光泽。木管的圆润质地在暗示你：这是维也纳爱乐啊！第二乐章速度放慢，但依旧是考验。这里贝多芬以温和的手法铺陈主题，在建构一个一个主题及其变奏时，会有突起强奏作为经过部，这一柔一强的对比甚大，对扩大机当然是考验。Contour 60在Sterling KT120驱使下，并不显侷促，音量开在11点钟方向，可能稍微再过一点点，已经相当足够，足让我充分掌握乐曲的细节、变化和起伏。其实还可以开到12点钟左右，此时我的座位就得退后，不然会感到音量压力。
至于钢琴协奏曲，Sterling KT120的琴声音韵带点温暖，琴音坚实、颗粒明白，还有一抹尾韵点缀。不管是舒曼的钢琴协奏曲或是布拉姆斯第一号协奏曲，第二乐章都在说着浪漫故事，那凝成冰晶的琴音，却没有冰冷感觉。两首乐曲第一乐章的开头都很震撼，明明是首抒情佳作，舒曼却给了一个倏地乍现的强奏作为揭开乐曲序幕的惊喜，我把音量开到逼近12点钟的位置，那强奏着实震撼。Sterling KT120在表现乐团齐奏时，展现了开阔音场以及恢弘气势，音乐的厚度和重量都有，很难想像是24W的管机推出来的声音。但是，我隐约感觉，当要表现强奏时，它的举止又似乎嫌温和了一点。布拉姆斯第一号钢琴协奏曲的导奏，既庄严又深沈，定音鼓稳定地敲着，是一种对命运无可违逆的戒慎恐惧。那鼓声听起来扎实又饱满，紧张情绪随着那不和谐的和声扬起。Sterling KT120把这音乐当中的起伏传达出来，情绪和张力也就无所遁形。布伦德尔的钢琴出来，琴音也是饱满有力的，坚实有形不鬆散。虽然带着一点温暖色调，整体音色依旧相当均衡，各种乐器的乐音自然而有高度辨识性，没有模稜两可的疑惑。Sterling KT120的音染不多，音色堪称纯粹，可以满足严肃爱乐者的标準。
我前面说Sterling KT120的音场宽大，还真是这样。通常，无负迴授的小功率管机，音乐精緻有余，气势却是不足。听起管弦乐，放上巴洛克音乐，可见其缤纷色彩，放上古典时期乐曲，充分展现和谐均衡，放到浪漫时期音乐，舒伯特、孟德尔颂还可行，放到后期浪漫如马勒、理查史特劳斯等人的作品，就难以承受那般剧烈的动态变化。不能兼得鱼和熊掌，是听这类管机时遗憾。Sterling KT120让我听到Audion在尝试突破这既有框架的努力。我在舒曼的钢琴协奏曲里听到了细緻圆润的木管吹奏以及钢琴演奏，也听到了澎湃推涌的弦乐力道，特别是当低音弦乐推送过来的时候，那深沈的重量就这样下去了。Contour 60的那两个10吋低音不是搞假的，那圈比起一般低音要更厚实略硬的悬边，可见得Dynaudio多么要求喇叭低音的精确性和速度感，也意味着这喇叭对扩大机的控制力有所一定的要求。因此，我总喜欢用大功率的晶体机来推Contour 60，我的经验里，Audio Research GSI75是目前搭配过可以完美推动Contour 60的管机底线。要比它更便宜、功率更少的管机，即便是ARC自家的产品，也难有GSI75的全面表现。当然，Sterling KT120在驱动力和控制力还是比不上GSI75，但是，我在KT120单端管机上，听到了KT150推挽机上展现出的堂皇大气。
听两张Reference Recording出品的大编制、大气势乐曲。一个是José Serebrire指挥伦敦爱乐管弦乐团的「天方夜谭」，第一乐章海与辛巴达的开头，就是长号辉煌地吹出强而有力的音符，接着以深沈丰厚的低音弦乐的旋律展开，那是苏丹国王的主题。之后，独奏小提琴在竖琴伴奏下出现，与气质粗暴凶悍的低音弦乐相比，流露出优雅和娇媚，更有一份慧黠和冷静。那低音弦乐的声浪真是好，恰到好处，有力量，有厚度，又可沈下去，还带着弹性。悠悠唱说着的小提琴独奏，是雪赫拉莎德主题，带着甜美与纤细感，前者是其音色，后者是就音质说的。辛巴达航行的故事开始了，音乐翻腾，是大海的汹涌波涛，那画面又深又宽，RR的录音本来就透明清澈，音场表现出色，但是这回我却是在一个24W的单端管机上听到这样的音场和气势，叫我怎能不吃惊。
另一个不算大编制，因为乐曲只有大鼓、定音鼓和铜管，这是柯普兰的「平凡人的号角」。我真被那鼓声给吓到了。这不是我听过最震撼的平凡人的号角，却是我听过单端管机所唱出最让人震撼的一次。鼓声颗粒庞大饱满，有形有体，并不溃散。我就怕Sterling KT120抓不住Contour 60的低音单体，喔，不对，其实我不是怕，是预先设想了可能出现的结果，坏心眼地想等着看它出糗。没想到它让我失望了。鼓声震撼力不俗，铜管吹出的音质带着些微暖意，刺激感似乎被修饰了一点，边缘更显圆滑。而且，这曲子演奏的乐器都是在乐团后方，我不知道录音时是整个乐团都出来「陪坐」，还是只有相关乐手出场，但是透过录音听到的乐器发声位置是在他们该处的后方位置。Sterling KT120表达空间的宽阔感和深度相当出色，这样把距离拉出来，我所看见的不仅是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的浩瀚景致，甚至那是无垠无穷的广袤宇宙。
同样听大编制的管弦乐曲，在家里听，用书架喇叭听，又是一个味。Sterling KT120开阔宏大的音场表现，让书架喇叭一点不像书架喇叭。而且很容易就在面前形成一个舞台，喇叭一下就消失了。以葛济夫指挥基洛夫歌剧院管弦乐团的柴可夫斯基第六号交响曲为例，第一乐章开头以低音乐器主导，呈现出一股阴森的气氛，经过了慢板的序奏，进入呈示部的第一主题，节奏带来了另一种气氛，序奏时期那令人不寒而慄的气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急躁感，一种不安定的情绪。Sterling KT120表现这段音乐的层次时，不是以一种清晰见理的理性手法，把声部都切出来给你看，而是用一种较为圆融的腔调来歌唱，在一些交杂的乐段里，音乐既分又离，既离又分。在音乐转入大调，弦乐奏出美丽明亮的主题，这里弦乐木管相互唱和，呈现出一种梦幻的景致。Sterling KT120带着一点暖色调，让这幻景有了回忆的色彩。行过第二主题之后，音乐在近似消无的状态下突然以强奏（fff）再现，Sterling KT120稳住场面没问题，但是速度慢了一点。就好像Toyota Camry，车子开起来很稳，但是加速没那么凌厉，油门反应稍慢一点。不过，享受音乐，无碍。
不过，Sterling KT120的24W终究还是有限制，真要听大编制而不担心功率，选择晶体机更为安心，或者推挽机的功率也可以更大一点。选择单端，当然还是为了那纯粹的音质。编制小一点的乐曲，比较能展现这细微的一面。听马友友和Edgar Meyer、Mark O’Connor合奏的「阿帕拉契之春」专辑，在Sterling KT120上听来，声音质地饱满厚实，又不失灵活、细节和生动。低音大提琴的重量感，厚实感和形体感都出的来，不管是琴箱的共鸣，或者是琴弦振动时的粗砾质感，Sterling KT120都没少给。PEL Quattro Plus是对低音重现力与体型不相称的书架喇叭，低音质感堪比小型落地喇叭。在Sterling KT120的驱动下，音量开在10半左右便已足够，音乐的动态起伏都能呈现。
听Bertrand Renaudin与Olivier Cahours的合作录音，吉他与鼓的二重奏。透过Sterling KT120，我听到的吉他音色丰富，质地真实。这就是真空管的魅力所在，透过Sterling KT120我听到了非常有实在感的吉他演奏，从拨弹动作起，到动作结束后那个琴音飘荡出来，一面有着琴箱共鸣的丰满，一面有在空中激荡出漂亮的色彩。晶体机不管多高明，就是少了一种清晰肌理下的丰富色彩，彷彿色彩会变化，那调和出来的尾韵，着时迷人。或许，300B会更漂亮，但KT120也同样富有吸引。至于鼓声，我敢说，300B就不如它了，扎实，饱满，有劲。Bertrand Renaudin的鼓声俐落敏快，击鼓之下的诸般细节，也都可以听闻，包括鼓皮的振动感，击鼓剎那那种带有些些黏滞的Q弹质感，都斑斑鲜明。而且，我要再说，那个舞台真是好，宽度、深度都拉得开，不管是拿晶体机还是管机来比较，这Sterling KT120的音场表现依旧很卓越。
论到发声体的真实感和立体感，我举探戈乐团Astoria演奏皮亚佐拉的Histoire du Tango组曲为例，这个录音在众多版本中堪称佼佼者。我听到的打击乐鲜活无比，我前面说Sterling KT120的声音很开放，在这里尤其可以感觉出来，声音是没有阻碍地直接流洩出来，该跳就跳，该弹就弹，该打就打，吹奏是活生生的，提琴演奏也拉的活生生的，音乐整个就是在你面前一样。而且这些乐器，这些发声体的形体感很好，声音立体饱满又浮凸。质地有肉，但不是那种极高密度，甚至带有刚硬性质的，Sterling KT120的声音保有相当的宽鬆质感。用运动员的肌肉来打比方，它不是足球员那种体脂肪极低的精壮体魄，而是比较像田赛选手那样壮硕有力的体格。
它唱人声当然不是问题，听法国钢琴家Alexendra Tharaud邀请其他音乐家一起合作，向法国香颂歌后Barbara致敬的专辑。这里面有极美的钢琴，有极美的歌曲，也有极有魅力的香颂演唱。我要先提我所听到的钢琴。钢琴琴音晶莹剔透，坚实却不生硬，颗粒饱满却不浮夸，带着温暖的光泽。左手的和弦压下，即便力道不重，琴弦共振的质感丰富可闻，琴槌击弦的那种柔中带劲，劲中带柔的质感呼之而出。当中邀集演唱的歌手有男有女，个人唱腔音色固然不同，却都有一种润泽、温暖、饱满的质地和基调。有水分，声音就不是乾瘪的；有光泽，声音的色彩才有层次；温暖，就容易感动人；饱满，就让无形的声音具体有形了。当你站在一个人面前听他讲话、唱歌时，你会去探讨什么细节声调、什么口水吞嚥、什么换气抿唇、什么距离麦克风远近的问题吗？只有不够真，才会想像那有多真。我们在作梦的时候，真到我们不觉得自己在作梦。只有在梦醒之后，才知道方才在作梦。Sterling KT120把一种真实的演奏、演唱带到面前。直到一曲唱罢，方知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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